周耘芳

二叔是村里鑼鼓隊的領頭人，也是鑼鼓隊老鼓手。多年來，二叔就迷戀著鑼鼓。灣里兩套鑼鼓，一直由他保管著。家里三間磚瓦結構房子，客廳上方有一層木制閣樓，木樓上狹小的地方，除放了食用油、臘魚臘肉等一些值錢物品外，一年四季，二叔把鑼鼓放在木樓上，生怕受潮、生銹，影響鑼鼓的壽命和質量。敲鑼打鼓，二叔場場都不離，還要利用走親拜友機會，學習一些新的曲子，曲子有喜有憂的，有歡樂激昂的。平日里，茶余飯后，二叔就在家里練曲子，自己熟悉后，又傳給大家。咚咚鏘、咚咚鏘，咚鏘、咚咚鏘，念念有詞，幾乎到了忘我的程度。

鄉村鑼鼓班子人數不多，一般是五至六個人組成，手中這些敲打工具主要有牛皮鼓、大鑼、小鑼、馬鑼、镲子。這些簡單熱鬧的打擊樂器，在鄂北老家，幾乎每個村組、每個自然灣都有一至兩套。每年到了臘月，由村里領頭人牽頭，把這些大大小小家伙拿出來擦一擦，敲敲打打試試，聽一聽，看牛皮鼓聲音是否純正，試試這些由黃銅打制的銅器是不是清脆、悅耳。如果有破損，聲音出現了問題，迅速到集市上購買，添制起來，以免影響敲打和娛樂效果。

二十五打豆腐，二十六割雜肉，二十七年事畢。辦年貨，體力活都忙完了，屋里屋外洗洗刷刷，煎、炸、燉、炒這些細末活全部交給女人去辦，閑下來的男人都走出家門，拿起鑼鼓，走出家門，咚咚鏘、鏘咚咚耍起來。每天，村前稻場上，農戶門口都能響起一陣陣清脆悅耳的鑼鼓聲。

歡樂的鑼鼓，進入臘月就沒有停歇下來。這個時候，農村里到處是玩龍船、踩高蹺、玩龍燈、舞獅子隊伍，每個村莊都在訓練，都在準備。當然，無論你怎么準備，鑼鼓隊伍是少不了的，而且這些鑼鼓在村與村之間，家族與家族之間相互比賽，暗暗較量，看誰的鑼鼓打得緊湊、打得熱鬧、打得精彩。從正月初一到十五，龍船劃起來，獅子舞起來，高蹺踩起來，鄉村鞭炮聲聲、鑼鼓陣陣，熱鬧一片。

記得有一年，灣里舞龍燈，踩高蹺，隔壁村也在舞龍燈、劃龍船，兩支隊伍在村頭相遇后，高蹺隊小伙子們踩著高蹺開始踢腿、跳高，跳遠，展示技藝。龍燈隊伍中兩條長龍，龍頭高高舉起，左右搖晃，活靈活現。隔壁村獅子也不甘落后，兩只獅子一躍跳上高高桌子，順手摘下大紅繡球 ，時而又爬上搭起人梯，摘下上面掛著的香煙，紅包，雙方都在暗暗地叫勁，一比高低。但是，更加熱鬧的還是雙方鑼鼓隊，只見我家二叔脫掉棉襖，長長的，紅色的鼓錘在手中一甩，又在牛皮鼓邊使勁一劃，大大小小鑼鼓響起來，對方也不甘示弱，鑼鼓敲得更有勁，此時此刻，咚咚鏘鏘鑼鼓聲，蓋住場地繁雜吵鬧聲，撲通、撲通，池塘魚跳出水面。嘰嘰喳喳，門口大楓樹幾個喜鵲驚叫著，鉆出鵲窩，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……

新年是喜慶團圓，幸福快樂的。為了節日熱鬧喜慶，給人們更多新福快樂，二叔和他的一幫老兄弟，在那個物資匱乏，文化落后年代，深深迷戀著手中鑼鼓，癡心不變。多少年來，鄉村臘月鑼聲不斷，鼓聲不停，熱鬧陣陣。時隔這么久，離開故鄉這多年，每每進入臘月，進入新年之時，耳旁似乎總聽到咚咚鏘鏘的鑼鼓聲。就是這普普通通的鑼鼓，送來幸福，帶來快樂，讓人們高高興興，開開心心地過著大年，度過一段段難忘歲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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